《練琴：就像是學寫字作文章》

總算是想通了吧

最近對於小宇的鋼琴學習要準備一些檢定和 audition，某種程度不能釋懷，(二月十二日日記)

我不是真的反對，只是自己的不喜歡 (簡單的說來就是我總是覺得彈鋼琴就彈鋼琴，就是一個個人興趣，除非真的有心要在讓自己這一行發展成專業，不然根本不用去彈給別人聽，不用去表演、不用去比賽、不用去檢定拿什麼證書來證明自己的程度等等)，但是，我也一直說服自己不應該對這些活動的不喜歡，自以為不必要，而去剝奪兒子參加一些活動的機會……

我會質疑自己：這叫做有彈性的調整，還是莫可奈何的妥協？想得煩死了，跟老公講，他說「參加這些活動，和因此而必須的反覆練習，有什麼不好嗎？」不，我就是不想要聽這種邏輯「反正也沒有什麼不好，我們就參加，我們就去做」就像我聽到有些家長服從老師的學校功課過多，但也不反應，「算了，反正寫生字寫到三更半夜，也是在複習功課，總比在那裡玩 Wii 看電視好吧？所以我們就埋頭去寫」，這不能說服我去做這件事。要我去做，就要有正當的理由讓我覺得應該去做 (或者沒有理由，就是喜歡做高興做也可以)，不是「反正也沒什麼不好」，所以我就莫可奈何地照做。

「那，反覆的練習某一首，沒什麼壞，那有沒有什麼好處？一點好處都沒有嗎？」不，也不是。我說過，一個曲子的深度、某種程度來說真的沒有止境，要一直琢磨的。但，我懷疑年紀很小像是小宇這樣的小孩，體悟能有多少？這樣的持續反覆練習，會不會反而沒有精進，只是在那裡瞎磨？那就是浪費時間，不如去玩耍。(即使是我這種年紀心甘情願地又沒有大人逼、為興趣練琴，一直在彈某一首，都會煩吧？我不想小宇這樣。)

不過，最近想通了一個道理，學一首曲子，就像在學一些中文生字，先把這些字認得了、知道它的意思、記熟了怎麼寫。把曲子彈熟了，就是這樣子而已。但是，還不只這樣，我們應該還要學會怎麼運用這些生字，怎樣用它造詞、最後用它寫出生動的文章，這還要慢慢的思考還要琢磨。

這是看小宇練琴悟出來的，我承認因為看他反覆練習，總覺得已經差不多夠好了，這樣一直練，我看不出什麼明顯的進展，失去耐心的人反而是我，但是小宇就是很聽話地努力在練，沒有不耐，感覺某些地方，他是比我還聽得進老師說的話，知道哪些東西還可以努力改進，然後，和大人不同的，其實小孩似乎更沒有大人現實的目的性，也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也不會給自己設限)，所以他反而可以更自然地去接受不斷的琢磨，沒有那種自以為已經到了「差不多」「OK」滿意了，可以罷手了的感覺。

(可怕的是，我現在發現小孩可以這樣幾乎沒有極限地持續挑戰，開始覺得平常的每一個曲子都應該要這樣鍛鍊才是……)

我還發現一件重要的是，而且透過反覆的演練，不單單是熟練而已，還可以讓自己的穩定性更強。彈到：每一次都是自己的最好狀況，而不是偶而這裡大小聲沒有出來、下一次那裡出點小差錯什麼的。像是老師說的，每一個音符都是露珠，要把它飽滿完整地彈好表現好，不要像是水滴摔碎破裂在琴鍵上……。

德偉說的也是，這樣的學習不是沒有進度，只是我這個作媽的自己沒有耐心面對的內容罷了。是的，慚愧。

還有，練習在眾人前表現的從容儀態，也是該的。到目前為止，只要有人在我身旁一站，我鋼琴就彈不下去了，我無法在別人面前彈琴，所以每次我想去賣琴行試琴，都沒有辦法怡然自得地在外面彈琴，這是很遺憾的事情。甚至每次上鋼琴課，我都沒有辦法很自在地表現我練到的程度給老師聽，我都會緊張。可以練習到旁若無人的境界，也許就要有些臨場考試或在眾人面前表演的經驗吧。

(當然，還因為今天平日的功課尤其是徹爾尼還是有新的進度，和老師交代的修正，不是只在那裡磨要檢定的曲子，我覺得在心情上讓我舒服一點)

《 Czerny 的 Alberti Bass 和偷偷轉調？》

小宇的徹爾尼 #36
總算過了，再練下去，他不煩，我都覺得很煩耶
(應該說我功力不夠，聽不太出來哪裡不好不對，這樣就沒辦法帶他練；小提琴是早就這樣了。── 當然我不以為我可以兼顧，不過有時後還是有點興起去買把好琴再繼續學的念頭，在人家 blog 看到人家說不要用太糟的琴，覺得真的是；不是找藉口，當初就是一把爛琴害得我…… 扯遠了)

老師很強調小宇左手Alberti Bass 要平穩均勻，所以反覆示範了一組兩個一個正確一個錯誤的例子，要小宇說出那個是正確那個是錯誤。說真的，我不是很聽得出來，或是說，就算聽得出來，我覺得好像也沒差那麼多嘛，再加上右手主旋律一出現，根本聽不太清楚了。(嗯，這樣說起來我是要好好檢討，好像是有點打混心態)

徹爾尼新的功課老師給的是 #45 (是一首 G 大調的曲子)
小宇練練，說喜歡這首，嗯，是一首頗輕快有精神的曲子，我也喜歡；
還是開口問他為什麼喜歡。他說很好聽，而且，他說「這首曲子的第一行和第二行(1-8小節)是 G major，不過後來它就偷偷換成 D major 了，以為我們不知道，不過我已經彈出來了……」

What !!!!!! 什麼，我一看，果然，從第三行開始大概算是過門(?)，然後第四行很明顯已經轉到 D 大調去了。今天我自己在給老師驗收 # 77，老師還在教訓我彈琴彈琴要分析一下左手和弦和聲方式，不要看著譜彈想都不想。這小子已經自己彈彈就通了，原來小孩子對聲音的感覺真的比較有 sense。問他怎麼知道的「他說，第四行(13-16小節) 它的C 都有升記號啊，聽起來跟前面兩行不一樣，而且最後有一個 D major 的 scale，就等於告訴你了嘛！ 」

兒子啊，媽媽覺得有你當我的鋼琴同學，可以互相切磋真好。


影片：
老師說小宇他彈得其實還沒有老師示範的「那樣不平均」，不過老師是故意彈得再明顯一點，讓小孩感覺到對和不對的差別
(如果這樣，我還真懷疑我還能幫小宇聽什麼，真的，小孩子學琴實在太快了，我已經追不上小宇的程度了嗎？)

《學校的音樂課》

美國公立學校，目前小柔幼稚園一週有一小時音樂課，小宇一年級一週有兩小時音樂課
三年級開始必須選一個樂器主修(必須是你沒有學過的樂器，像小宇學了鋼琴和小提琴，就必須選別種，還好，他已經跟我預定到三年級要在學校學大提琴)
四五年級都各有chorus，keyboard group，band，orchestra，小朋友一定至少要參加一種。另外不知道是特別有興趣或是表現較優的，學校的音樂老師還組課後的 chamber music group, 徵得家長同意小朋友就參加。這些團每年都有兩次的發表會。
如果三年級開始選樂器，表現較優的，也可以提前參加四年級的團練習。

我說美國的音樂教育好完整喔，老公說是你自己在台灣念的鄉下學校爛吧。上次暑假我送小宇去學直笛，大家都很驚訝「這個也要學，你不會自己教嗎？你在台灣沒有唸過小學嗎？」乍聽之下是台灣小學都有讓小朋友學直笛耶，我小學在混什麼？(還是我的學校在混什麼)。中學以後音樂課就是唱唱歌，然後多半被主科借去上課考試。

小柔放學回來教我玩一個 hand clapping game (中文不知道怎樣翻，就是我們小女生很愛玩的那種「一角兩角三角形，四角五角六角半……」兩個人面對面擊掌做手勢的那種遊戲)

一問之下是學校音樂課老師教的，聽起來是用這個玩節拍，小柔還順便跟我說了一下四分音符和八分音符和四分休止符的念法和拍法，還有這些音符長什麼樣子
四分音符就是一根棍子和一顆黑豆子, 拍一下，唸 "Ta~"
八分音符是兩個四分音符連起來， 快拍兩下，唸 "Ti-Ti" (所以她好像還不知道單獨一個長尾巴的八分音符)
四分休止符就是一個 "w" 睡倒了，不要拍手，兩手一攤做休息狀 ( W 睡倒了？這種形容還真爆笑)

以前我就知道小宇學校老師教的像是 All Cows Eat Grass (低音譜表的間音背法)，Every Good Boy Does Fine (高音譜表的線音名)。對小宇來說，已經學鋼琴的他他早就已經把低音譜下加兩線到高音譜上加兩線，四個八度的音在譜上的位置記得很熟，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只是好玩啦。不過對我女兒小柔這種學習需要一點小撇步的小朋友來說，可能就還挺有用的了。

結果，還不只是
Every Good Boy Does Fine ，小宇告訴我老師講了三種，一個男生一個女生，一個總統，
另外兩個是
Even George Bush Drives Fast
Every Girl Bakes Delicious Fudge
嗯，我覺得布希總統這個比較好記，也好玩

(話說回來，他們這個公立學校幼稚園和一年級就在講五線譜了，比我想像得早耶，我記得小時候在台灣，好像是三四年級才教的)

小柔教我的 hand clapping game：
Miss Mary Mac, Mac, Mac
All dressed in black, black, black.
With silver buttons, buttons, buttons
All down her back, back, back.
She asked her mother, mother, mother
For 50 cents, cents, cents.
To see the elephants, elephants, elephants
Jump over the fence, fence, fence.
They jumped so high, high, high
They reached the sky, sky, sky
They never came back, back, back
Till the 4th of July, July, July.

《尋找施力的方向》

我的鋼琴課，總而言之，就是被好好的激勵一番，所有的曲子都要回去再磨……，

不不不，我不是因為「曲子沒彈過關」而覺得沮喪或難堪，我知道音樂這些東西沒有所謂彈到滿分，只有持續把那些我沒有磨到的地方推展到極限。一次又一次的沒有過關，不是沒有進度，應該叫做發現更多需要著力與努力的方向，這應該是一種驚喜，

就像昨天老師在小宇的課堂上也跟他說，「你要 "raise you bar"」(提高你自己設限的標準)。不是這樣就好了，你可以做得更好，就算你彈到了一次 perfect，要告訴自己不是只有這一次，是要三次，五次，不能滿足於一次，不能只看眼前，每一次都像是上台，每一次都要 perfect !!!

老師對我們母子分別都有耳提面命：對於難度的挑戰，不是隨口說說「我來 try try 看」，而是認真面對，告訴自己「try my best !!!.」每一次的練習都要用全心全意。

不過，唉，不過，～

懶散如我，唉，
在我生命中的懶散因子，總是對這些力爭上游、勇往直前、應該要開朗向上努力積極的事情，覺得很累吧。

那種無力，像是面對人生中有很多無奈，長大了，不是像你小時候在學校努力用功就可以考一百分拿第一名，不是說你努力就會出人頭地，人生中有很多很現實很命定的東西，有人就是出身微寒，有人就是怎樣都無法扭轉現實，不是努力就有回報…… 當然我的習琴困境和這種現實情境不同，不是一回事。不過我在苦惱的也是：練琴啊，不是埋著頭花了時間練，就一定會練得好、練出一個曲子的風格，要費力去體會、要用心去琢磨，(甚至還也體會到包括天份那一類求不來努力不來的東西)，最近的情形是覺得已經彈到夠熟練夠流利，但是要繼續推，卻很難掌握與拿捏，那種無法掌握努力的方向，才是真正讓我很苦惱的。

又想到千面女郎那個漫畫，我在想，姬川亞弓(白莎莉) 對北島真夜 (譚寶蓮) 或對造物主弄人的恨意，或是電影阿瑪迪斯裡面薩列里對莫札特那種「既生瑜，何生亮」的痛憤，人要是少那點兒天份，實在強求不來。或者我該慶幸我本不是想要努力出頭或是走什麼專業音樂路線的人，我只是在家裡玩玩鋼琴的無聊人。(然後那種彈彈玩玩的心情就又冒出來了，雖說學一件事情，就要努力做好，但是那樣對自己苦苦相逼又何必哩)

真的，讓人難受的不是不好不對不優秀，是找不到努力方向與重心，那種無法著力的失落。